也不是没有过好日子。

和宋世川结婚的第七年。

那段时间我和他的关系原本已经趋于缓和。

我会每天快快乐乐在家里下厨好等他回家吃晚饭。他也会每天准时下班，就算有事也会提前报备。

我研究他喜欢的菜谱，他也偶尔会带些我喜欢的小甜点，甚至……甚至偶尔还会有个不清醒的早安吻。

我怀中仿佛揣着个美丽的肥皂泡，一切都在逐步向好。

孩子的到来简直让我快乐得像做梦一样。

就连方世川也刻意减少了加班时间，尽可能地多陪我。

直到我接到了一封快递。

里面是方世川和宋喜欢的亲密床照。

我跌坐在了地上，照片洒了一地，那不是一次出轨……那是不知多少次恶心的纠缠！

我去质问方世川，他却脸色铁青地看着我摔到他脸上的照片。

“谁给你的这个？”

我气得整个人都在剧烈颤抖，“方世川，你对得起我，对得起我们的孩子吗？”⁣‌‍‍‌⁤‍

他明明说过……明明说过不会再和宋喜欢在一起的。

他几乎是不可思议地看着我，“你怀疑我？”

照片上纠缠在一起的人体刺痛着我的眼睛，那分明就是他和宋喜欢，事实都摆在面前了，他还不愿意承认。

“那这是什么？”

我死死盯着他，只盼能从他口中得到一句否认，可方世川沉默许久之后却突然冷笑了起来。

“你以为你是谁？我做什么需要跟你报备？”

“杨芊，你也未免太看得起自己，真以为怀上了我的孩子，宋家太太的地位你就坐稳了？”

他下颌紧绷，死死盯着我，整个人竟然透着一股子失望。

他凭什么失望？

“你跟我结婚从头到尾都是为了杨家的钱吗？”我嘴唇都在颤抖，心中却怀着最后一丝侥幸。

你……有没有一点点的，喜欢过我？

事实上，如果当年不是方家资金链断裂，我以此作为依仗，他根本不可能和我结婚。

“不劳杨大小姐反复提醒我，你当年是如何逼着我娶你的。”他神情越发冷淡，甚至带着浓烈的厌恶。

“我以为结婚这么几年你改了，没想到你骨子里始终都那么令人厌恶。”

“始终以为自己是大小姐，所有人都必须围着你转，所有事情都必须按照你的想法进行，甚至旁人的命运都能由你来操控。”

“你以为自己是什么东西？”

“喜欢比你好一百倍。”

我踉踉跄跄推开他，冲了出去。

管家和张妈原本想来拦着我，却被方世川一句话停住了脚步。

“随她去。”⁣‌‍‍‌⁤‍

方家的别墅在半山，平日里出行都要靠汽车。

外面***，我穿着单薄的睡裙顺着盘山道一路往下走，连鞋都没穿。

天上不时炸响震耳欲聋地雷声，我越走越觉得浑身发冷，终于忍不住在一个拐弯处蹲了下来。

路灯照亮了一片雨雾，我却只觉得整个人都陷入无边的黑暗中。

我终于忍不住怀疑，我为什么要让自己陷入这种地步？

我不知道自己走了多远，也不知道自己的脚已经被划得全是血痕，我最后的印象是一辆车突然从转弯处冲出来，刺眼的亮光照得我睁不开眼。

刺耳的刹车声响起，然后我就失去了意识。

也就是在那个晚上，我父母得知我离家出走，匆匆忙忙赶过来，路上遭遇车祸，双双遇难。

现在舒章却说那天我收到的快递是他送来的。

“我也不知道会变成那样，”舒章哭得涕泪横流，帅气的面庞看起来畏缩又油腻，“我不知道杨小姐拿了快递以后会离家出走，更不知道她父母会因此在赶来的路上遭遇车祸。”

“这、这不能怪我啊！”

“是谁让你送的快递？”苏简的声音从隔板后传来，带着虚假的不真切。

“我不知道啊，”舒章颤抖道，“有人给我转了笔钱，让我想办法给杨小姐那些照片。”

“我试了好久，实在没办法接近她，方世川对她的保护太严密了。”

“她一般又不出门，方家所有寄给杨小姐的快递都要经过检查，除了那些她资助的女学生”，说到这，他吞吞吐吐了起来。

“……所以，所以我才接近吴婉。”

“是谁告诉你方家对杨芊的保护严密的？”苏简压根不上这个当，“这种事情只有内部的人才会知道。”

“是谁给了你消息，还是你买通了谁？”

舒章似乎在犹豫，也不知道苏简对他做了什么，他的惨叫简直能掀翻车顶。

“是宋喜欢！宋喜欢让我送的！”⁣‌‍‍‌⁤‍

“你怎么可能接触到宋喜欢？”苏简压根不信，“你根本没有接触到她的渠道。”

“她是会所的客人！”舒章惨叫。

方世川对我的保护严密？

我有些迷茫。

我有什么好保护的？

不过，送照片的人是宋喜欢？她不是向来对我不屑一顾？

我更在意的是……是谁给我父母送的消息？

我清醒过来的时候，父母就已经去世了，我甚至没能赶上见他们最后一面。

等等……我脑海中突然浮出一个几乎不可能的猜测。

那天晚上救我的那辆车，会不会是霍庆山？

不然实在很难解释他怎么会见过我。

苏简把我当工具人送回学校之后就准备离开。

“苏先生。”我叫住他，“关于杨小姐的死，我可能还知道点别的东西。”

苏简的眼神亮得可怕。

我跟他原原本本说了那晚的事，苏简显然也跟我产生了同样的疑惑。

是谁通知我父母我和方世川爆发争吵？

那晚我父母的车与一辆重卡相撞，双双坠下山崖，卡车司机也死了个一干二净，这件事最后也就不了了之。

可如果，那不是意外呢？

“你怎么会知道这些？”苏简突然问我。

很显然，他并不相信我。⁣‌‍‍‌⁤‍

“我……和她是朋友，我靠杨小姐的资助才能上得起学，她那么善良却出了这种事，我都没来得及回报她……现在她出事和我有关，我当然不能袖手旁观。”

我面不改色地吹捧着自己，觉得良心有点痛……不过看苏简倒是似乎很受用。

他受用什么？

“宋喜欢是吧？”苏简古怪地笑了笑，“她算是个什么东西。”

“我不关心方世川那个狼心狗肺的玩意，”他盯着我道，“这次的女主角算是我给你的回报。”

“你既然说要回报杨芊，那就跟我再去……”

“小……吴婉！”霍庆山的声音从远处响起，我吓了一跳，抬头看的时候正看到他像一条德牧一样狂奔过来。

满脸都写着警觉。

霍庆山一路奔到了近前，我看他不着痕迹瞟了一眼苏简的车和衣着，随即似乎松了口气，笑眯眯站在我身边。

“婉婉，这位是？”

我不知道该怎么介绍，正犹豫间，却听到苏简当先开了口。

“霍少，幸会。”

霍庆山已经恢复了平常的人模狗样，迅速进入了营业状态，“请问您……”

“苏简，”苏简笑了笑，“我近期才回国，没想到能在这里见到您。”

寒暄了几句之后，他转而看向我，温柔地弯起眼角，露出了一个让我警觉万分的微笑。

“那么，这次约会很愉快，期待下次再见。”

约？约会？

一种熟悉的被坑感浮上心头，不需要思考，我瞬间就凭借多年的被害本能得出结论。

他是故意的！

霍庆山的脸上黑云密布，看起来也不知道是想掐死我还是掐死苏简。⁣‌‍‍‌⁤‍

末了他气鼓鼓地一揽我肩膀。

“走，吃饭去，看你都瘦了！”

说实话我不是很明白，这么坑我能给他带来什么乐趣。

不过当霍庆山笑眯眯点了一大桌菜，甚至还在面带微笑拼命给我碗里夹出了一座菜山，看起来十分意图把我撑死之后。

我好像……悟了。

霍庆山比我之前见他的时候黑了一圈，笑起来依旧阳光灿烂得像只大金毛。

我在拍戏期间刻意没怎么理他，这人回来之后竟然还能恍若无事地继续过来搂我肩膀。

完全不提之前的冷淡。

“小仓鼠，”霍庆山托着下巴看着我，“拍戏累不累？听说你这次拍的网剧还挺有名，剧组的人对你好不好？”

这一连串的问题……我连忙放下碗，可算不用吃了。

我老老实实回答完他的一系列问题后，霍庆山话锋一转，若无其事地问我。

“我听说你最近跟苏简走得很近？”

你又听说了？

明明刚才你才看见我和他一起回来。

我在心里默默想，假装没看见他刚刚才按熄的屏幕。

“是，”我点头，“他在追查杨小姐的死因，你知道的吧……我是杨小姐捐赠才读的书？”

“杨芊？”

没想到他竟然这么快就反应了过来。

“的确挺可惜的。”

我试探性问他，“你认识杨小姐？她不是不怎么见人？”⁣‌‍‍‌⁤‍

“有次无意中遇见过，”霍庆山随口道，“跟只大兔子似的，方家那地方不适合她。”

“怎么说？”我有些迷惑。

他眯起眼睛看着我，“小仓鼠，你为什么那么关心方家的事？”

我心中一跳，“因为……我想帮苏先生的忙，他说杨小姐死得冤枉。”

“我……在她生前不能回报她，好歹在她死后让她走得安心。”

“这样……”他若有所思地看了我一眼，“那我给你讲个你不知道的。”

“你是不是听说方家前几年险些破产，是靠杨芊带过来的嫁妆才起死回生。”

我点头。

“其实没那笔钱，方世川一样也能起来，”霍庆山笑了笑，“他那时其实已经拉到了霍家的投资，有没有杨芊那笔钱根本不重要。”

那他为什么还要那么说？

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那他为什么还要……”

“因为霍家是他不能公开的投资人。”霍庆山在此时才露出些许属于霍家小少爷的神情。

“他可以不选择杨芊，但他最后还是娶了她，你觉得是为什么？”

“她先生不喜欢她这不是什么秘密吧，”我轻声道。

“你错了。”

霍庆山似笑非笑看着我，“方世川对杨芊，非常非常在意。”

“不过他自己估计都不知道。”

霍庆山的话仿佛在我心中投下了一颗惊雷，并不是欣喜若狂，而是难以置信。

怎么可能？⁣‌‍‍‌⁤‍

不过是局外人的错觉，我甚至还错觉过他喜欢我。

我脑海中突然闪过一个画面。

方世川温柔地抱着我，下颌在我头顶上蹭了蹭，“芊芊，你说我们的孩子是男还是女？”

我笑着推他，“干嘛？你重男轻女呀？”

“我想要个女儿，”他在我头顶低低地笑，“一个像我的芊芊那么可爱的小天使。”

……怎么可能，一定是幻觉。

只是这幻觉如此真实，令人想起来都只觉得撕心裂肺。

“方先生我虽然不熟，但见过的几次来看也能知道他是一个极其在意颜面的人，”我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靠妻子嫁妆翻身这件事似乎并不那么光彩，他没理由让人背后指指点点这么多年。”

“是啊，”霍庆山笑了起来，“他明明可以不选择，为什么心甘情愿这样做？”

为什么呢？

大概是为了钓我胃口，霍庆山并没有继续说下去，我也不好追问，只能愁眉苦脸回了住处。

我租了个小房子。

剧组提前给我支付了片酬，我也就不需要再回宿舍看那几个人的脸色。

听说圆脸姑娘气疯了，那天之后到处造谣我不要脸，爬导演床……造谣之类的其实真的无所谓。

如果不要每天都有那么多人来加我想让我引荐一下能睡的导演就好了。

我才到住处，突然接到了原来房东的电话。

“小吴呀，你还有些东西放在我这里，还要不要的啦？不要我就清理丢掉了哦？”

什么东西？

我退租之前明明仔细检查过，什么蛛丝马迹都没留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