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被沉塘的第七天，他们捞错了尸体，把我那恶毒继姐风光大葬。

而我，正翘着二郎腿，在我那便宜夫君——镇国大将军的灵堂上嗑瓜子。

他刚死，热乎的。

他们骂我不守妇道，毕竟我俩的婚事，是继姐订的，牌位上写的，也是她的名字。

我乐了，顶着满堂孝子贤孙，慢悠悠地凑到棺材边，对着里面那张据说战无不胜的脸吹了口热气：“将军，起来喝药了，哦不，起来收份子钱了。”

重生后的第十二年，我做的第一件事，就是给自己上坟。

没错，这坟是江家给我立的，因为所有人都觉得我活不过十六岁。

坟前野草长得比我还高，风一吹，那叫一个凄凉。

我拔了三根草，对自己说：

“江月，别回头，向前冲，创死他们。”

回到江府，气氛压抑得能拧出水来。

我那名义上的爹，江承恩，正铁青着脸坐在主位上。旁边，主母王氏用帕子沾着眼角，实际上半滴眼泪没有，演技浮夸得能拿奥斯卡小金人。

我的好继姐江玉柔，站在她旁边，柔柔弱弱地劝着：“爹，娘，你们别气了，妹妹也不是故意的。她只是……只是身子弱，脑子也糊涂了些。”

这绿茶味，冲得我差点打喷嚏。

我一进门，所有炮火瞬间对准了我。

“孽障！你还知道回来！”江承恩一拍桌子，茶杯盖都飞了。

我垂下头，身子抖得和筛糠一样，声音细若蚊蝇：“爹……我……我只是去给……给自己上柱香，怕忘了路。”

这话一出，满堂死寂。

给自己上香？这是什么脑回路？

江承恩气得胡子都在抖，指着我半天说不出话。

王氏立刻接过话头，语重心长地说：“月儿啊，不是娘说你，你这身子骨，眼看就要嫁去给镇国大将军了，怎么还到处乱跑？大将军年过六旬，最重规矩，你这样会给我们江家惹祸的。”

来了，戏肉来了。

上一世，就是他们，把我这个病秧子打包送给了那个能当我爷爷的老将军冲喜。

新婚当晚，老将军马上风，死了。

我成了克夫的寡妇，被他们随便找了个由头，说我不贞，沉了塘。

重活一世，我可不是那个任人宰割的小绵羊了。

我抬起头，露出一双因为常年不见光而显得过分清澈的眼睛，怯生生地问：“娘，我嫁过去，将军府就会给我们家很多钱，对吗？”

王氏一愣，显然没料到我这么直白。

“你这孩子，说的什么话！这是为了你好，为了我们江家的荣耀！”

“哦。”我点点头，掰着手指头算，“那……能不能先给我买根糖葫芦？我长这么大，还没吃过。”

我装出一副天真又有点傻气的样子，这是我这十二年精心打造的人设。一个足够蠢、足够没威胁的人，才能在豺狼窝里活下来。

江玉...柔...的嘴角抽了抽，大概是觉得和我这种傻子同台竞技，拉低了她的段位。

她上前一步，亲热地挽住我的手，柔声说：“妹妹，嫁过去就好了。将军府什么山珍海味没有？别说糖葫芦，就是天上的龙肉，大将军也能给你弄来。”

“真的吗？”我眼睛一亮，口水都快流出来了，“那太好了！我嫁！”

江承恩和王氏对视一眼，都松了口气。他们最怕我寻死觅活，如今看我这么“懂事”，自然是乐见其成。

“不过……”我话锋一转，小声嘟囔，“我听说，大将军……他……他是不是不太行啊？”

“放肆！”江承恩又是一声爆喝。

我吓得一哆嗦，眼泪吧嗒吧嗒往下掉：“我……我是听门口卖菜的王大妈说的，她说……说大将军连着娶了三房小妾，都没能开花结果……爹，什么是开花结果啊？”

这话问得，那叫一个诛心。

在场的丫鬟婆子都憋着笑，肩膀一抖一抖的。

王氏的脸一阵红一阵白，恨不得上来撕了我的嘴。

我就是要恶心他们。

把一个黄花大闺女嫁给一个功能不详的老头子，还说得那么冠冕堂皇。

呸！

“你……你给我滚回房里去！禁足！婚前不许再出来！”江承恩被我气得够呛，直接下了禁足令。

我巴不得呢。

转过身，我用袖子抹了把“眼泪”，嘴角却悄悄勾起。

回到我那破败的小院，贴身丫鬟小翠急得团团转。

“小姐，您怎么能答应啊！那老将军……”

“嘘。”我把门关上，脸上的怯懦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与我年龄不符的冷静。

我从怀里掏出一块小小的炭笔，在桌上摊开一张废纸，开始写写画画。

小翠看不懂，凑过来问：“小姐，您这是画什么呢？”

“作战地图。”我头也不抬地回答。

小翠：“啊？”

我抬起头，冲她一笑：“小翠，想不想看一场大戏？”

小翠懵懵懂懂地点点头。

我用炭笔在纸上重重画了一个圈，圈住了“镇国大将军”五个字。

“等着吧，”我轻声说，“这出戏，我当导演。”

我脑海中深刻记得的，是右手手腕内侧的一颗小小的红痣。上一世，就是这颗痣，让那个捞我尸骨的仵作，认出了我。

这一世，它将是我反击的号角。

三天后，江府突然接到一个惊天霹雳般的消息。

镇国大将军，坠马了。

人，快不行了。

江府上下，乱成一锅粥。

江承恩和王氏第一时间冲到我的小院，一脚踹开门。

“江月！你这个扫把星！”王氏指着我的鼻子就骂，“还没过门，就把大将军给克着了！”

我正坐在窗边绣花，闻言，手里的针“不小心”扎进了指头，一滴血珠冒了出来。

我把指头含在嘴里，眨巴着无辜的大眼睛看着他们。

“爹，娘，什么是克啊？”

他们大概是觉得跟我这个傻子说不通，江承恩烦躁地挥挥手：“别装了！现在将军府那边发话了，要你立刻过门冲喜！”

冲喜？

我等的就是这句话。

我慢慢站起身，走到他们面前，轻轻地，却异常清晰地开口了。

“好啊。”

“不过，我有个条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