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赔偿？”

魏宇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他身后的那些家将也都露出了匪夷所思的表情。

整个灵堂的哭声都停了，几十双眼睛齐刷刷地盯着我，那场面，活像在看一个疯子。

“你克死了我叔叔，还想要赔偿？”魏宇缓缓站起身，一步步向我走来，他身材高大，投下的阴影几乎将我完全笼罩。

我却不闪不避，仰起脸，用我那双最擅长伪装无辜的眼睛看着他。

“我没有克死他呀。”

我慢条斯理地从袖子里拿出一张纸，是我和江家立的“字据”，上面清清楚楚写着，我是来“冲喜”的，以及江家为此付出的“代价”。

“你看，我来冲喜，是江家和我做的交易。我收了江家的钱，就要办事。”我把纸递到他面前，“可现在，你的叔叔，也就是我的交易对象，他……他单方面违约了。”

“违约？”魏宇的眉头拧成了一个疙疙瘩。

“对呀。”我理直气壮地点头，“他死了，我的‘喜’冲给谁看？这导致我的交易无法完成，我不仅白跑一趟，还担上了‘克夫’的骂名。这对我的声誉造成了极大的损害。”

我顿了顿，掰着手指头给他算账。

“我的名誉损失费、误工费、交通费，还有精神损失费……看在将军为国捐躯的份上，给你打个折，不多，也就黄金五千两。”

“噗——”

不知道是谁，第一个没忍住笑了出来。

紧接着，灵堂里响起一片压抑不住的嗤笑声。

魏宇的脸，黑得能滴出墨来。

他大概这辈子都没见过我这么清新脱俗的女子。

“你是在找死吗？”他从牙缝里挤出这句话，手已经按在了腰间的佩剑上。

“我不是找死，我是在讲道理。”我把“字据”又往前递了递，“白纸黑字，童叟无欺。你们将军府家大业大，总不能赖我们小女子的账吧？传出去，岂不是让人笑话？”

我这番话，看似胡搅蛮缠，实则句句都在点子上。

将军府最重名声。

老将军刚死，尸骨未寒，他侄子就欺负一个无依无靠的“未亡人”，这事要是传出去，魏宇的名声就全毁了。

更何况，我和江家的这桩婚事，本就是一桩交易。

现在交易黄了，我作为“受害方”，讨要点赔偿，从“理”上是说得通的。

魏宇显然也想到了这一点，他的手在剑柄上握了又松，松了又握。

“五千两？”他冷笑，“你怎么不去抢？”

“抢多不文明啊。”我摇摇头，一脸诚恳，“我是个文化人，喜欢以理服人。当然，如果你们实在拿不出钱，也可以用别的抵债。”

“比如？”

“比如……”我眼珠子一转，指了指灵堂门口，“把门口那对石狮子给我，也行。”

这下，连魏宇都差点绷不住了。

他身后的一个亲信忍不住上前，在他耳边低语了几句。

大概是在劝他，别跟一个“傻子”计较，先把人打发了，免得误了将军下葬的吉时。

魏宇深吸一口气，似乎是接受了这个建议。

他从怀里掏出一张银票，甩在我脸上。

“一千两，拿着快滚。以后别再让我看见你。”

银票轻飘飘地落在地上。

我没有去捡，只是静静地看着他。

“不够。”

“你不要得寸进尺！”

“我这个人，做生意最讲究诚信。说五千，就五千，少一文都不行。”我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否则，我就住在这里不走了。反正我是‘未亡人’，给将军守灵，天经地义。”

耍赖嘛，谁不会啊。

我光脚的，还怕他穿鞋的？

魏宇的太阳穴突突直跳，他死死地盯着我，像是在评估我话里的真实性。

我迎着他的目光，毫不畏惧。

我的右手不自觉地攥紧，手腕内侧那颗红痣，仿佛在微微发烫。

别惹我。

惹急了，我什么都干得出来。

最终，还是魏宇妥协了。

他让账房取来了四千两银票，连同地上那张，一并塞到我手里。

“滚。”他只说了一个字。

“谢谢惠顾。”我拿起银票，吹了吹上面并不存在的灰尘，然后冲他行了个标准的万福礼，笑得眉眼弯弯。

“对了，”临走前，我像是想起了什么，回头对他说，“将军的死，有蹊跷。你们最好查一查他临死前吃的药。”

说完，不等他反应，我带着小翠，在众人复杂的目光中，扬长而去。

走出将军府的大门，小翠还跟在梦里一样。

“小姐，我们……我们就这么拿到五千两了？”

“不然呢？”我把银票塞给她，“收好了，这是我们的启动资金。”

“启动资金？”

“嗯，”我点点头，看着京城繁华的街道，“接下来，我们要干一票大的。”

回到江家，果然，江承恩和王氏已经得到了消息，正等着“审判”我。

见我回来，王氏立刻哭天抢地地扑了上来。

“我苦命的月儿啊！你怎么这么命苦啊！这还没过门，就……”

我直接打断她：“娘，别哭了。将军死了，我没嫁成，这不是好事吗？”

王氏的哭声戛然而止，愣愣地看着我。

“好事？”

“对啊，”我一脸“天真”，“我不用嫁给一个老头子了，你们也不用担心我被冲死了。皆大欢喜啊。”

江承恩的脸色铁青：“你说的这是什么混账话！江家的脸都被你丢尽了！”

“脸？”我歪了歪头，“脸是什么？能当饭吃吗？爹，你不是把地契都给我了吗？我现在是有钱人了，我饿了可以吃饭，不用吃脸。”

“你……”

“老爷，夫人，”我没给他们继续发作的机会，直接摊牌，“现在婚事黄了，按照约定，我是不是可以走了？”

“走？你能走到哪里去！”王氏尖叫，“你个克夫的扫把星，谁还敢要你！”

“这个就不劳您操心了。”我从怀里拿出那些地契，“这些铺子和庄子，每年也有些收益，够我一个人过活了。”

“你想得美！”江承恩终于露出了他的狐狸尾巴，“那些地契只是暂时放在你那里！现在你没嫁成，就该还回来！”

“还？”我笑了，“爹，白纸黑字，还有您的手印。您是想赖账吗？”

“我……我那是为了让你安心去冲喜！”

“对啊，我去了呀。”我摊开手，一脸无辜，“我人到了将军府，是将军他自己没撑住，这可怪不了我。我履行了我的义务，所以，这些就是我的报酬。”

“强词夺理！”

“爹，您是读书人，总不能出尔反尔吧？这要是传出去，说您欺负我一个孤苦无依的弱女子，对您的官声，怕是不太好吧？”

我把他的那套“名声论”原封不动地还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