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仿佛凝固了。

宋栀还在借着酒劲嘟囔：“就是你……你个负心汉……”

我头皮发麻，感觉全身的血液都冲上了头顶。

完了。

我十年的暗恋，就像一个被小心翼翼藏在盒子里的秘密，今天被宋栀这个醉鬼，当着正主的面，一锤子砸了个稀巴烂。

我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大脑一片空白，所有的应急预案在蒋辰那双眼睛的注视下，全部失灵。

是承认？是否认？

承认了，我以后还怎么面对他？我们还在同一个镇上，低头不见抬头见。

否认？宋栀已经把我的名字都喊出来了，“我们念念”，整个青石镇，除了我，还有第二个“念念”吗？

蒋辰的目光没有移开，依旧落在我身上，带着一种探究，一种我看不懂的复杂情绪。

他没有生气，至少表面上看不出来。他只是平静地看着我，等着我的答案。

这种平静，比他发怒更让我感到窒息。

“她……”我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干涩得厉害，“她喝多了，认错人了。”

我说完这句话，自己都想给自己一巴掌。

太假了。

连我自己都不信。

蒋辰的眉梢几不可见地挑了一下，似乎是觉得我这个借口过于拙劣。

他没再追问，而是弯下腰，半蹲在还在骂骂咧咧的宋栀面前。

“宋栀，起来。”他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不容抗拒的力量。

神奇的是，刚才还像个泼妇的宋栀，在听到蒋辰的声音后，竟然慢慢安静了下来，只是嘴里还含糊不清地念叨着“混蛋”、“木头”。

我赶紧上前，想把宋栀扶起来。

“我来吧。”蒋辰说着，轻松地将一米七的宋栀从地上架了起来，让她的一只胳膊搭在自己肩上。

宋栀的脑袋靠在他肩膀上，蹭了蹭，睡得更沉了。

我看着这一幕，心里五味杂陈。

他总是这样。

无论什么时候，都有一种让人心安的沉稳。

“你家在哪边？我送你们回去。”蒋辰偏过头问我。

他的侧脸在路灯下显得轮廓分明，鼻梁高挺，下颌线紧致。十年过去，他褪去了少年的青涩，多了几分成熟男人的味道。

“不用了，我自己可以。”我连忙摆手，伸手要去接宋栀。

我怎么能让他送。

今晚的闹剧已经够丢人了。

我的手刚碰到宋栀的胳膊，蒋辰就往旁边侧了侧身，避开了我的触碰。

“她很重。”他言简意赅。

这是事实。宋栀看着瘦，骨架大，喝醉了更是死沉。

“走吧。”他不由分说地架着宋栀，朝我家果园的方向走去。

我只能跟在后面，像个做错了事的小媳妇。

一路上，我们谁都没有说话。

只有夏夜的风，吹过路边的梧桐树，发出沙沙的声响。还有宋栀偶尔发出的梦呓。

我的果园在镇子边缘，离镇中心大概有十几分钟的路程。

这段路，我从没觉得如此漫长过。

我偷偷地看他。

他的步子很稳，即使架着一个人，背影依旧挺拔。白大褂在他身上，穿出了一种别样的清冷禁欲感。

这是他高中时打篮球受过伤留下的习惯。那时候，我每天都会偷偷观察他，他的一举一动，我都记得清清楚楚。

快到果园门口时，我终于鼓起勇气，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沉默。

“今晚……对不起。宋栀她***的，你别往心里去。”

蒋辰的脚步顿了一下，但没有停。

“嗯。”

他只是淡淡地“嗯”了一声。

没有追问，没有调侃，也没有表现出任何异样。

这让我更加不安。

他到底是怎么想的？是相信了我的话，觉得宋栀只是发酒疯？还是他根本不在意，所以懒得问？

到了果园门口的二层小楼，我赶紧打开门。

蒋辰熟门熟路地把宋栀扶到客房的床上，还细心地帮她脱了鞋，盖上薄被。

做完这一切，他直起身，转身准备离开。

“谢谢你。”我站在门口，低着头说。

“不客气。”

他走到我面前，停下脚步。

我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消毒水味，混杂着青草的气息。很好闻。

我紧张得手心冒汗，不敢抬头。

“温念。”他突然叫我的名字。

“啊？”我猛地抬头。

他的眼睛在昏暗的灯光下，亮得惊人。

“她骂的，真的是认错人？”

他又问了一遍。

一瞬间，我感觉自己像是被剥光了衣服，站在了聚光灯下，所有的心事都无所遁形。

我的心跳，快得像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

就在我准备破罐子破摔，承认一切的时候，我的手机“叮”地响了一声。

是微信消息。

我下意识地划开屏幕。

发信人：蒋辰。

内容只有三个字：到家了？

我愣住了。

他明明就站在我面前，为什么要发微信问我？

我抬起头，不解地看着他。

蒋辰也正看着我，或者说，是看着我的手机屏幕。他的眼神有些复杂。

我猛然意识到什么，低头看向我的微信聊天背景。

那是一张偷拍的照片。

照片上，一个穿着白大褂的少年，正低头认真地给一只流浪猫包扎伤口。阳光洒在他身上，温柔得不像话。

那是我十年前，在学校后街的巷子里，偷拍的蒋辰。

这张聊天背景，我用了整整十年，从未换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