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夏在整理外婆遗物时,指尖先触到了樟木箱的凉意。那箱子藏在老宅储物间最里面,
被一摞叠得整齐的旧棉被压着,若不是她搬开棉被找外婆生前常盖的驼毛毯,
恐怕这辈子都不会发现这个被时光遗忘的角落。箱子比她想象中沉得多,
铜锁上的锈迹像褐色的藤蔓,紧紧裹着锁身,
却依然能看出锁芯周围精致的缠枝莲纹样——花瓣蜷曲的弧度、莲叶脉络的走向,
都带着民国时期手作铜器的细腻。林夏找了把螺丝刀,费了些劲儿才撬开锁,
金属断裂的瞬间,她仿佛听见了一声轻响,像是尘封多年的秘密终于被发现。
箱子里没有她预想中的金银首饰,也没有外婆常说的“压箱底的宝贝”,
只有一摞用靛蓝色土布包裹的旧书,布角已经磨出了毛边,还有一个牛皮纸信封,
静静躺在书堆旁。信封的纸色已经泛黄,边缘有些脆,上面用毛笔写着“致念念”三个字,
字迹娟秀,横画收笔带着细微的顿笔,竖画挺直却不僵硬,像极了外婆晚年写春联时的笔触,
只是更年轻、更有气力,带着岁月未磨的温润。林夏的外婆叫沈念慈,
“念念”该是她的小名。母亲在她五岁时就因急病去世,是外婆独自把她拉扯大。
记忆里的外婆总是温和的,清晨会在厨房煮桂花粥,
粥香裹着水汽飘满整个屋子;傍晚坐在窗边的藤椅上,戴着银框老花镜翻书,
阳光透过老式木格窗,落在她银白的发梢上,像撒了一层细盐,
安静得能让人想起老画里的仕女。只是外婆很少提起自己的过去。
林夏小时候问过外婆:“外婆,您年轻时是什么样子呀?”外婆总是笑着摸她的头,
说“和现在一样,都是个普通老太太”;问起外公,外婆就会沉默,手里的书页停在某一页,
半天不翻,眼角的皱纹里会攒着些林夏看不懂的情绪。那些被外婆宝贝的旧书,
更是碰都不让她碰,每次林夏想凑过去看看书名,外婆都会轻轻把书挪开,
说“都是些没用的旧东西,别弄脏了你的手”。可林夏分明见过,外婆翻书时的模样。
有次她半夜起床上厕所,路过客厅,看见外婆坐在藤椅上,手里捧着一本线装书,
借着台灯光亮看得入神,眼角泛着细碎的泪光,像落了星星,可一听见她的脚步声,
就赶紧用袖口擦了擦眼睛,把书合上放进抽屉,说“年纪大了,眼睛总爱流泪”。
那时林夏只当是外婆老了,心思变得脆弱,直到此刻看见“致念念”的信封,才忽然明白,
那些旧书里藏着的,是外婆不肯说出口的一生。林夏小心翼翼地解开蓝布的绳结,
绳是棉线的,已经失去了弹性,一拉就断成了两截。布里面是十几本民国时期的线装书,
有李清照的《漱玉词》、辛弃疾的《稼轩长短句》,还有几本鲁迅的小说集,
最厚的是两本《昭明文选》,封皮是深蓝色的硬纸,上面贴着用毛笔写的书名标签。
书页已经泛黄发脆,边缘卷了角,像被揉过的枯叶,有些页面还沾着褐色的斑点,
不知道是水渍还是泪痕。每本书里都写满了批注,是蝇头小楷,字小却笔笔清晰,力透纸背。
林夏翻开《漱玉词》,第一页的“寻寻觅觅,冷冷清清,凄凄惨惨戚戚”旁边,
写着“乱世浮萍,此句竟似谶语”,字迹清瘦;翻到“生当作人杰,死亦为鬼雄”那页,
批注变成了“巾帼气骨,愧不如也”,末尾画了个小小的莲花符号。
林夏的指尖在纸页上轻轻摩挲,忽然触到了一张硬纸——是张小小的黑白照片,
贴在《漱玉词》的扉页里。照片里的姑娘梳着齐耳短发,发梢整齐地垂在耳后,
穿着浅灰色的学生装,领口系着黑布领结,站在一棵梧桐树下,手里捧着一本书,眉眼清亮,
嘴角带着腼腆的笑,眼睛弯成了月牙。林夏盯着照片看了好久,
才敢确定这是年轻时的外婆——那时外婆的脸颊还有些婴儿肥,眼神里满是对世界的好奇,
和她记忆中那个头发花白、总是安静坐着的外婆,判若两人。
照片的背面用铅笔写着一行小字,字迹和信封上的“致念念”有些像,
却更挺拔些:“民国二十六年,赠念念,愿君如兰,岁岁无忧。——景琛”。景琛?
林夏在心里默念这个名字,陌生得很。外婆的亲友里没有叫这个名字的,
母亲的日记里也没提过,这个突然出现的名字,像一把钥匙,撬开了她心里的好奇。
她把照片夹回书里,继续往下翻,在《昭明文选》的夹层里,找到了几本厚厚的笔记本,
封皮是牛皮的,已经磨得发亮,上面没有写名字,只有一个小小的莲花烙印。
翻开第一本笔记本,里面记录的竟是外婆的青春。字迹从第一页的工整,慢慢变得流畅,
再到后来的急促,像一条河,从平缓的上游,流到湍急的中游。民国二十五年,
沈念慈十七岁,是金陵女子大学国文系的新生。开学那天,她抱着母亲缝的蓝布书包,
站在图书馆门口,不知道该怎么找《诗经》的注本。这时一个穿着浅灰色长衫的男生走过来,
手里抱着一摞书,书脊上写着“史记”“汉书”,笑着问她:“同学,是不是找不到书?
”男生就是李景琛,比她高两级,是历史系的学长。他带着沈念慈在书架间穿梭,
手指划过一排排书脊,准确地抽出一本《毛诗正义》,说“这个版本的注最全,
适合初学者”。沈念慈接过书,看见他的手指修长,指甲修剪得整齐,
指腹上有淡淡的薄茧——后来她才知道,那是常年翻书、写毛笔字磨出来的。从那以后,
他们常常在图书馆见面。沈念慈读国文,李景琛读历史,她不懂的古籍注疏,
他能讲得条理清晰;他研究历史事件时,她能帮他查诗文里的佐证。周末的时候,
他们会一起在校园的梧桐树下散步,秋天梧桐叶落下来,铺在石板路上,踩上去沙沙响,
李景琛会给她背《诗经》里的句子:“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桃之夭夭,灼灼其华”,
声音低沉,像秋风拂过芦苇。有时他们也会去秦淮河畔,坐在河边的石阶上,
看画舫从水面划过,听船娘唱《茉莉花》。李景琛会给她讲秦淮河的故事,
说“这里以前有李香君的媚香楼,有柳如是和钱谦益的故居”,讲的时候眼睛发亮,
说“历史不是死的文字,是活的人,活的故事”。沈念慈就坐在旁边听,手里拿着速写本,
偷偷画他说话的模样,画他被风吹起的长衫衣角。笔记本里记满了这样的小事,
每一件都写得很细致。“三月初七,与景琛同游玄武湖。今日风软,柳绿得像染了色,
湖水泛着光。他背了《桃夭》,背到‘之子于归,宜其室家’时,忽然停了,
看着我说‘念念,你以后会嫁给什么样的人?’我面红耳赤,不敢抬头,
只敢盯着他鞋上的泥点,说‘不知道’。他笑了,说‘我希望那个人,能懂你爱读的词,
能陪你看你喜欢的湖’。”“五月廿三,今日是我的生日。景琛赠我一本《漱玉词》,
是商务印书馆民国二十四年的版本,封皮是深蓝色的。他说‘清照的词有风骨,不卑不亢,
像你一样’。我把书抱在怀里,觉得比收到任何礼物都开心。他还说,等放暑假,
要带他爷爷做的荷花酥来看我,他爷爷是北平有名的点心师傅。”“七月初九,
时局越来越乱了。街上到处是学生游行,喊着‘抗日救国’的口号。景琛今天来找我,
神色很严肃,说他要去北平,投奔在北平师范大学任教的老师,‘现在国家危难,
光读死书没用,我想投身学术,整理古籍,以笔为刃,守着中华的文脉’。我心里舍不得,
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却不敢掉下来,只敢说‘你要照顾好自己,记得给我写信’。
他摸了摸我的头,说‘一定’。”笔记本的字迹从这里开始,渐渐变得潦草急促,
墨水的痕迹也重了些,有时一个字要描好几遍。“民国二十六年七月初七,今天是七夕。
我在邮局等了一天,没等到景琛的信。晚上回家,听见邻居说,卢沟桥那边打仗了,
日军进攻北平了。我一夜没睡,手里攥着他送我的《漱玉词》,心里慌得厉害。
”“七月十五,终于收到景琛的信。信是从北平寄来的,字写得很潦草,说他很安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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