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安看着秋日满院碎落的枯叶，人生若只停留在初见时，

就不需要用未来漫长的的人生去思考在那一刻你我是否都得到了自己想要得到的结局。

静安很早就知道自己的人生全是被安排好的，可谁能想到这种安排中不仅仅有人为也有天命。

这两种力量是她无论如何都无法摆脱的，只好任由他把自己的人生撕成两半，

一半像梦另一半也像梦。

1“公主是集天下万千宠爱于一身的”每次听到这句话静安总是觉得该反驳的，

可始终没法出口，她现在只是一个小小的厨娘。她只好微微一笑，

这笑中的苦涩只有她自己知道了。摆好食盘，将蒸笼上一个个精巧的糕点摆在餐盘上。

“哎呦呦，你可真了不得，静安这蒸发做得越发不得了了。

”身旁凑前瞄眼看的厨娘忍不住轻手捏起形似伏兔的糕点，细细端模着，

又大呼小叫张罗着其他人看过来。“就这手艺，连皇宫里的贵人怕都没见过吧”“说什么呢，

这就是神仙来了也觉得该是活物了，

说织女手巧也是比不过静安了”一人上前抓住静安的手瞧得比糕点还仔细，“是我错了，

以前还想就你这细皮嫩肉的该是什么贵人出身连舀水的活都没做过的，

还是李嫂子慧眼识珠”“各位就别拿我取笑了，会宴就要开始了，

这取食盒的人来了我怕是要手忙脚乱了。”“好了，活都干完了吗，

老爷今日可是在宴请贵客，万一在我这里出了乱子你们也别想在这侯府里有差可干了”，

老人声不重，却显然拿捏住了围住静安蒸台的几个妇人。她们或带轻声牢骚，或斜眼瞟，

或低头绕开了。许管事是侯府老人也是厨役头目，她的话头虽总带些威胁但总是实话没错。

如今能有一份体面的活养家是十分重要，年头府上缩短开销不少仆役被开了。

更重要的是众人发现之前得罪了许管事的周氏也被打发出府了，

之后连剩余人的月钱也远远缩减了。

后厨的仆役们对这总是腆着脸喜怒不形于色的老妇人是又恨又怕。许管事面色不变，

全然没有用眼瞧周围人紧盯着静安上下打量。“许管事，”静安反倒觉得不自在了，

她双手相并，侧身弯腰蹲膝对她行礼。“你叫什么来着？”“静安，”“这名，

倒像是个尼姑庵的，哪里人”“岭州，前些年荒灾逃难来的，

有贵人相救才能在京户有个落脚处”“不像，”一句话叫静安心头一惊，老妇只静看着她，

这没什么需要推测的，许管这个年纪显然是见识过世面的，一个漂亮的女子，身子纤细，

手指纤细滑嫩，即使是穿着厨房杂役沾灰的衣服，也能不卑不亢地行礼。

“家中还有什么人”“如今我与姑子公公同住”“姑子，

就是那个叫红芳的毛丫头是吧”静安点头许管事没有再问什么，

只是静安心中知道这人显然没有相信自己的话。“今天起月俸涨到500文，每月十日，

报吏属，去账房处取。”“是”许管事突然叹了一口气，转身离开前留下一句话，

“这些年侯府什么人都有，处事要谨慎些，”静安不知道这人的话是对自己说还是对她说的。

2夕阳西下，秋夜总带着一丝潮寒。静安和杂工一起将宴会撤下的餐盘清洗完，

抬手后仰伸个懒腰。她细看右手背上被水汽烫伤鼓起的粉色水泡，轻吹一口气。

几年风霜手臂上已经有大大小小的疤痕，“静安，

你来喝口姜汤暖暖身子”同事的李大娘招呼她进去，静安没有推辞，伸手接过递来的汤碗。

汤水入喉入肚，暖意蔓延。静安看着对着灶火映出的一张张脸，温柔地笑了。

她喜欢听这些妇人们聊一些家常，她安静地听着有人抱怨家中事物，

不满府上仗势欺人的官差。她们更多时候会聊一些她还不知道的人闲话，她只是静静听着，

温暖的火光晒得她脸发烫，有时候觉得自己现在在做一场梦，

又觉得自己以前的生活才是一场梦，现在才醒。“静安，你…”突然一人突然将话题转向她，

她转头闲聊的人都望向她，似乎都在期待她的回答我。

“听说你丈夫是在逃难时去世了啊”静安没有能立刻回答，

“你提人家伤心事干嘛”一人压低声训斥旁边提问的人。“不算什么了伤心事，

都过去了”“对，过去的事不提了，人还是要向前看的。”李大娘颇有感触轻抚上静安的背，

似乎在表示自己理解做为一个年轻的寡妇的感受。当然静安也明白，

李大娘前前后后在她还不熟悉情况时帮了她不少忙，也在闲聊时说了不少她的事。

李大娘和儿子相依为命，

自己早年在后厨帮工有了门路打点管事把自己的儿子也拉来府里找活了。“静安，

有句话一直想对你说的，你……愿意做我家媳妇吗？”李大娘看着静安的眼睛，

双手握住她的手。“不要直接拒绝，你好好想，想好就行，虽说你是和姑子公公住的，

但女人一辈子在婆家没有孩子总是难过。我，我就是看你这个孩子可怜又孝顺，

年纪轻轻就成了寡妇。我儿子和你年纪相仿还没娶妻，

诉我见过你就喜欢上了………”静安想起前些日子大娘带着她儿子刘大喜让他和自己打招呼，

当时自己并没有看清那人样貌，那人似乎看着自己打招呼就转身逃也似的没影了。

只留李大娘一句，“这孩子真是，还害羞了。”那时她也像李大娘一样不明白为什么。

可也并不觉得有什么。可现在看着李大娘略有尴尬，她知道大娘是一个好人，

可突然告诉她这样的事情也过于突然了。她打断李大娘“大娘，我毕竟是个寡妇，

家里做主的人毕竟是公公，没法……”“哎，这就是问你意见，我到时候去找你公公提亲，

礼金这些方面不会亏待他们，别看我这老婆子没用，这些年也给我家福儿攒了不少钱哩。

只要你愿意……”静安知道这原因自己是不会说的，可委婉地拒绝李大娘是看不出来吗？

“我毕竟是寡妇，刘大喜怎么会愿意？”李大娘突然笑了，眼边积满皱纹，“不愿意啥，

那天见你之后就喜欢上了，现在见面就问你呢，怕成亲后要连我这娘都要忘了”“大娘，

你这，还说什么成亲，这外面好人家的女儿多得是，迟早能遇上好的。

我是不行的……”“瞧着你这话是看不上我儿子，”李大娘刚开始的兴致渐渐耗没了，

似乎察觉到静安的拒绝。“不是我瞧不上，”“那就行了，孩子，我就是喜欢你，

我儿子也瞧上你了，你说是不是，别再说什么你配不上的话了。赶明天我就上你婆那讨你去，

咱就该是一家子人说什么两家话呀。”李大娘没有留给静安一丝再次婉拒的机会，转身走了，

瞧着背影像极了一只大胜而归的鹅，仰着脖子摆动着她胖乎乎的身子。静安不觉笑起来，

3“还笑，就你能笑起来了，现在怎么办呀”姝红芳听了静安的话抓耳挠腮地来回踱步。

“只能靠你了，把你嫁出去不是刚刚好，你也不小了阿爹也不用担心你的婚事”“哎，

你个没良心的，自己的火坑叫我去跳，别忘了当初可是我救了你呢。怎么也算是救命恩人了，

就这样对待恩人吗？”静安看着姝红芳小脸上愠气又笑了，可笑着笑着她却哭了起来。

红芳被这突如其来的哭吓着了可还是上前抱住静安，“你又笑又哭的，该哭也得是我吧，

”姝红芳是和父亲一起逃难来这京城地界找远亲的，路上在河边遇到静安。

静安虽穿着破布***像个乞丐，脸上的淤泥是刻意涂抹的，糟乱的头发，但手是骗不了人的，

也正是那双细嫩的手让自己确定她是一个姑娘，而且身份绝对不一般。事实也确实是这样的，

也自己的好心救的人同样也救了自己和父亲的命。他们来投靠的亲戚靠不住，

还把他们赶出家门，他们原本带到盘缠就不够，父亲也因为周车劳顿加上气愤伤身病了。

静安从身上掏出一只桃状最中心嵌着一块如血的红宝石的首饰时，红芳觉得自己是在做梦的。

之后当了那东西，安排了住处还找大夫救了父亲的命，

她有时候都觉得静安该是什么牛郎织女类故事里的仙女下凡，自己问过不少次她的事，

“你家在哪里，你怎么会被人扔在荒郊的？”回答她的总是沉默。在几年的相处下，

就算阿爹不说“她是咱们恩人，别再叫人家为难。以前的事都不要问。

”她明白静安的身世是不得的，甚至自己永远也没法想象。

静安在赤县侯府做 厨娘也托人安排自己当了丫鬟，她侍候老爷的二姨太，

有一次老爷送了二姨太一个首饰，姨娘欢喜极了，她见过了侍奉姨娘的燕儿姐姐也告诉她了。

“这叫镶宝石头面里的挑心，好看吧”“原来叫挑心，这个上面的宝石好小，

”“你个小丫头难道还见过比这大的”红芳不服气伸手摊开另一手描绘着，“大概这么大，

还是红的，最小的都比这面上最大的要大呢。”“吹牛，

那不得是皇宫里娘娘才配得上的”红芳觉得自己脑中一下子涌出了一个念头，

她再也没有计较其他几个人的嘲笑。“你当的东西很珍贵吧”红芳觉得自己问了一个傻问题，

自然是贵重了，不然怎么撑得起这些年的医药住房和过活的费用。

就算后来两人都找了谋生的活，一月有700文即使现在也不到一贯钱。

勉强够几人不饿死罢了，哪里能把日子好好过下去。“突然问这干什么？

”“你该不会是宫里出来的吧？”她心里想得到是戏文里那些奇异故事，

看着静安眼底的一闪诧异。她确信了果然是这样，“你说什么呢？”“别装糊涂，

我可是知道的，燕二姐姐都告诉我了，那东西叫头面，是贵门妇人才能戴的贵重物品。

你怎么会有，

”静安伸手捂住红芳的嘴把她拖进房间才松手“小声些”红芳没有因静安面上的恐慌吓着，

反而高兴自己总算能让静安露出狐狸尾巴了。“你是在宫里偷过东西的盗贼对吧”她悄声说，

“我不会说的咱都认识两年多了，

你就算不坦白我也知道的”静安没有反驳她的话反而气愤地抓住她的肩说，“会害人的，

你知道吗？”靠近教坊司的这条胡同里房屋密集，谁也说不准周围有什么人，

静安没法想那个万一。红芳终于是反应过来，但心中还是不满，“什么嘛，

你早早告诉我就好了，偏偏叫我乱猜，猜对了还吼我。”“那头面的事你没到处胡说吧，

”红芳心虚，但还是回答没说，毕竟自己说了别人也觉得自己是在吹牛。

“我好不容易才有这样的生活，红芳，我就想和你还有阿爹一起好好活下去。

”红芳原本还想说，

“做贼就是心虚”但看着静安低垂的眉眼实在没法把这句调侃的话说出口。两年了，

对于她而言静安就是家人，甚至有时候更觉得她是自己的母亲。

她的母亲在她未满月就去世了，听老爹说她很漂亮很美丽，对于一个人的漂亮美丽的理解，

在她见到静安抹去脸上的泥时就知道了，当时她只有十二岁，而静安也不过是十九岁。

4每到秋日，来赤县侯府宴会赴宴的人也是络绎不绝，虽然现在的侯爷的爵位是承袭而来，

其实际的官位不过正三品，在京城而言实在算不得高，

但先祖的光荣依然能在这大厦将倾的家族体现，不少学士，读书人，

权贵之家依然仰慕这百年世家贵族的遗风，参加这赏花宴。通过宴会最重要的还是交流，

毕竟在这京城皇帝脚下，多一个朋友多一个政党多一个靠山多一个保障。

有时候是一个人要靠许多人，有时候是一大家子靠一个人，靠人，靠世家，靠权贵，靠皇帝。

都是这样靠过来的，现如今的皇帝暮年，

在他在皇宫深院修炼道法祈求长生将权利转交给阉人，朝野上下宦官当政，

文官学士打心眼里瞧不起的甚至被排除与人的行列的人居然能骑在他们头上，

被那些背信忘义网赌圣贤之书的悭吝小人称作“九千岁”，皇帝是靠不住的，

权贵更是靠不住，自诩人间正派的一批人自然只能在心中暗骂“靠靠靠，

靠什么不好”而今日宴会上的众人更是暗骂地更欢了，

主要今日主位上坐的人不是他们敬仰的内阁某位大人，更不是皇家子弟，而是杨占喜，

一届宦官阉党领头的。终于几个落座在最末流的学子交换过眼神齐齐站立离开座位，

上前走近侯爷。一番慷慨激昂的演讲后不顾侯爷尴尬神色愤然离席，

或许是被学子初生牛犊不怕虎的言论冲击下，宴会已开始，不少人都开始辞行。

侯爷的面色已经十分难堪了，但也不好当着面得罪这些死读书的文人学子，

谁知道哪天自己就有可能被这些人的唾沫星子淹了。“好，好，

好”客席左桌的男子连说了三个好，见男子并没有看自己，而是对着一个小巧的糕点说话。

这他怎么会看不明白，不过是官场常用的讽刺罢了，几人当面骂了自己的客人，

主家一句话也没训斥，不就是让人难堪吗？想必是气愤到了极点才说好。

侯爷被迫从短暂的失神里拉回，他连连道歉，“下人办事不利，原本就未叫这些酸文书生来，

谁知这样丧心病狂冲撞了大人。”“怎么会呢，侯爷处事我是放心的，

好在剩下的人都是一条心就够了。”男子面色如常，手中的糕点依然捧着没有要吃的意思。

“侯爷府中的糕点真是不同凡响，”“哪里哪里，大人是常年在宫里做事，

这民间的小玩意不值得能叫大人夸赞的”侯爷满眼看着杨占喜的面色，

完全忽视了那 只雕刻精美的“玉兔子”“侯爷府上厨师必然是有一双巧手的，

”眼前男子虽是宦官却没有尖声细语反而是正常少年人口吻，

这不觉叫人怀疑这人还是那杀伐果断的人吗？两人的谈话从开始就没有步入正轨，

反而像是玩闹般谈论一个面点，更何况其中一人始终紧绷神经连这面点是什么样都没细瞧。

“不过是些下人，若是喜欢就送给大人”“呵，送我人，

”侯爷完全看不出这人葫芦里卖什么药，话题始终被那人拉回面点上，

怎么自己想问问站队找靠山的事就这样难吗？“别说府里的仆役，

就连我一家老小都是和大人一起的，我的就是大人的，大人看上什么尽管提就好。

”“哈哈哈,哈哈哈”那人笑了，笑得肆意，手中的兔儿一颠一颠像是要逃出掌心。

侯爷附和，众人也附和笑了，一派融洽。5“这红芳真是，来府上的日子也不短了，

连送饭食这样的活都这样慢，”李大娘焦急地反复打开盖看着自己做好的菜在叠盒里，

好像怕菜跑了。转身看正往灶台添火的静安，“你也该骂骂你这妹子，

这样做事迟早要被赶出去的，那二姨娘可不是个好惹的主。”一人也停下手里活帮腔，

“就是，上次送食的丫头就晚了一会就被扇了两耳光，还嘱咐后厨动作麻溜点，

别又迟了叫管事的来骂到我们头上”这句话叫众人愤愤不平，什么叫后厨的人要动作麻溜呀，

分明是前厅干活的丫头们的错，还算到自己头上。好事轮不到，坏事一起挨骂算什么呀。

静安起身走到李大娘身前端起食盒，“我去送吧，现在清闲点，说不准路上就碰见那丫头了。

”6静安从院右门绕后，虽然从左面直走绕过景院比绕后走一圈要快得多，

但作为侯府下人是没有资格进内院主人们的院落的。许管事就曾说，

“凡是送食的奴仆都是从右门绕圈去的，不能不懂规矩。”静安遵守着，

知道这些规矩能让她在这个府上成为一个最普通渺小的人。可静安不知道的是，

在她走后不久左边掩住的木门被人推开，一身丫鬟装的小孩冲进厨院。“李大娘，我来了，

食盒，在哪里”她断断续续喘着粗气，“这丫头，路上没见着你嫂子吗？她去帮你送了，

你做事机灵些，别总叫静安操心你………”没等李大娘啰嗦完，红芳立刻转身跑出去。“哎，

你这孩子，怎么毛毛躁躁迟早出事。”李大娘攥着手里剥的菜出屋，问屋外的人，

“这孩子从哪出院门的”“左面”……7红芳进府已经三月了，所谓规矩她是不怎么了解，

但已经把这府上人员和房屋位置记牢了，同伺候姨娘的燕儿都常夸她鬼灵精怪能讨姨娘欢喜，

好的人缘也让她做的一些小错能被原谅。虽是个大大咧咧的孩子，但分寸她也是知道的，

自己毕竟是签了契的丫鬟，伺候好二姨太太才是自己的本职。

谁叫今天隔壁院的小红拽着自己和几个同龄孩子一起斗花，

玩得热闹了就忘了今天自己当差要送饭了。虽知道从院里穿过不好，